渗透性中耳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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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5/7/4 20:44:00

当前,在全国人民万众一心、众志成城抗击新冠肺炎疫情的战争中,举国动员、全民参与的恢弘气势,令人热血沸腾、心潮澎湃!回想四十多年的生命历程,在我儿时的记忆里,确实因为一场“疫情”而被“隔离”。在这种时刻,我觉得有必要重拾记忆,把它整理出来以飨读者,或多或少对抗击这场疫情有所启发和帮助。

我五岁那年冬天,一场“麻疹”疫情袭扰了我故乡的十里八村,疫情规模究竟是局部的还是大范围的已无从可考。但是,麻疹作为儿童最常见的急性呼吸道传染病之一,病毒属副黏液病毒,通过呼吸道分泌物飞沫传播,其传染性强、易发和流行性强,且并发呼吸道疾病如中耳炎、气管炎、肺炎、麻疹脑炎、亚急性硬化性全脑炎等严重并发症,目前尚无特效药物治疗。放在40多年前的诊疗条件下,儿童因患麻疹致残和致死率极高,人人闻之色变。

当时,在我居住的小山村里,已经有很多孩子患上了麻疹,而且邻村已经出现了死亡病例。大队部的大喇叭每天都播送着“看好小孩儿不要乱跑”“有发烧的赶快去卫生所”等广播内容。

当年,我的父母还年轻。我们姊妹三个,弟弟两岁多,妹妹才几个月大,一家五口人挤住在一间不到10平米的小瓦房里。看到村里很多孩子都在“当疹子”(我们那里对患麻疹的俗称),他们早已被吓得手足无措,那时,家里没有口罩、没有消毒水,除了把我们关在屋里不让出门,再没有其他的办法了。

作者(左)和奶奶、弟弟

吃过晌午饭,爷爷走了进来,对着蹲在地下直挠头的父亲说:“有啥害怕的?老大老二我带走,小妮子还不会出被窝,不用担心。”父亲母亲都惊愕地望着爷爷,“爹,你把两个孩子带走咋办?”爷爷瞪着眼,指着父亲说道:“亏你还是当爹的人了!你咋没想到你娘我俩住在里沟那边,方圆半里不见人,谁也不会把病带给孩子,况且土窑洞里藏风聚气、冬暖夏凉,做饭烧柴草,百草灰熏的土窑洞百毒不侵,多好的地方啊。”

作者和弟弟妹妹合影

一听爷爷这话,父亲母亲都眉开眼笑了。走之前,爷爷一再嘱托他们,给他们定下了“三不准”:一不准去别人家串门;二不准别人往咱家来;三不准抱别人家的孩子。并让母亲在门铛上绑上“红布条”。绑“红布条”是我们那里的一个习俗,据说是怯灾辟邪的意思,其实是外人看到绑有“红布条”的人家,就知道这家有体弱病衰的或者是“坐月子”的,而不便入内,这种习俗一直延续至今。

我大字不识一个的爷爷,从他人生的阅历里总结出了,面对疫情蔓延最好的办法就是“隔离”,但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知道有“隔离”这两个字。是他在当时的那个危急时刻,力缆狂澜地拯救了我们的家,也义无反顾地把我们兄弟俩“隔离”了。

就这样,爷爷一手抱着弟弟,一手拉着我向里沟走去。弟弟一路哭闹不止,我才没想那么多,只要有吃有喝有玩,把我“隔离”到哪都行,况且爷爷奶奶居住的里沟本身就是我的乐园。

“里沟”和整个村子隔着一道小山似的黄土脑,沟那边也是一道同样高的黄土脑,沟内有几亩爷爷奶奶耕种的土地,一条羊肠小道穿沟而过,平时除了放羊的和下煤窑的人为抄近路走过之外,再无其他人的踪迹。

在我还不记事的时候,爷爷奶奶和我的父母分家而过,为图清净,爷爷坚持在里沟重新安家,趁着高大深厚的黄土堤堰,爷爷、父亲父子二人用最原始的头、钢锨、推土车为工具,历时八个多月,硬生生地在堤堰上掏出了两孔窑洞和一方小院,现在看来都堪称奇迹!

等我记事时,爷爷奶奶的家已经变得让我“乐不思蜀”了。沿着窑洞的土脑直通院子外,三棵一搂多粗的大柿子树一字排开,遮阴避日,门前自留地的地头上,也长着一棵大柿子树,这四棵大柿子树都是当年实行家庭联产承包时生产队分给我家的。

从第一颗成熟的柿子落地开始,奶奶便随手捡起来扔到窑洞里面的大缸里,在柿子们日渐成熟的两个月里,落下地的被奶奶捡回家,攒满了一大缸,然后把它们交给时间去发酵。等农历九月过完,柿子醋便做好了,让一家人有了一年都吃不完的柿子醋,如同我童年的醇美!

再等过了秋收,爷爷和父亲会把满树未落的柿子摘下来,把家里能装的篮子、筐子都装满还是放不下,索性堆到院子的地上,足足有几千斤啊!一大部分是推到集市上卖了,剩下品相不好的被晒成了柿饼,成为故乡人整个冬天的美食。

爷爷奶奶还在门前种了桃树、苹果、李子、核桃等多种果树,鸡犬相闻,牛羊肥壮。想来现在多少人把“田园生活”“四季牧歌”作为追求和向往的目标,原来我是生下来就过着的生活。那年,我就是被“隔离”在这样的环境中,爷爷奶奶的土窑洞成了我至今都难以忘怀的“乐土”。

为“隔离”我兄弟俩,爷爷是上了心的,寒冬腊月里,他去山上砍了棘针,把经过家门口那条羊肠小道的两个路口,都用棘针拦了起来,除了鸟,人和狗都别想进来。还用石灰水把院里院外的墙上、树上、鸡窝、牛圈都抹了个便。还是不放心地叮嘱奶奶:“看好这两个小东西,只让他们在窑洞里和院子里玩,千万不要跑到外边去。”奶奶也是格外的小心,除了做饭时间,几乎是寸步不离我兄弟俩。

两孔土窑洞,一孔做厨房和放杂物用,另一孔用来住人。住人的一孔,里边放着一张桌子、两张床,门口砌着一座小灶台,只有在数九寒天才把火生起,用来取暖和做饭,冬至前和立春后基本不用,燃料为烧柴草或散煤,墙壁和窑洞顶上都被熏的乌黑,就是爷爷常说的“白草灰熏过的墙百毒不侵”,现在想来是有一定科学根据的,因为碳分子本身就有强大的吸附作用,其除菌、除甲醛的功能世人皆知。

两扇屋门外面,还有一扇用黄白草编成的“拍门”,有屋门的一半高度,白天屋门是不用关的,只用把“拍门”关起来,“溜地风”就进不来,保证了窑洞里即暖和还处于经常通风状态。正午的阳光通过“拍门”上边照进窑洞里,温暖又舒适。我和弟弟趴在地上弹玻璃珠,钻进床下捉迷藏,或者是跳在床上顶着被子“玩狮子”。总之,每天都是玩得不亦乐乎,童年的冬天啊真是感觉不到冷!

振锋哥站在黄土脑上,对着院子喊我一起出去玩。被奶奶听见了,大声吆喝他:“谁家的孩子,这个时候还敢出来玩?他不跟你出去,赶紧回家去吧!”听着振锋哥呜呜地哭着离去,这边我也哭着要追他出去玩,奶奶好哄歹哄都哄不下我。实在没办法了,她掂住我的棉袄领子,把我扔进了窑洞里,再狠狠地把“拍门”关上,“你敢给我出去,看我不把你的腿打折”。看到奶奶真的生气发火了,我的哭声也被吓得戛然而止,流着两行鼻涕继续逗弟弟玩,这也是我被“隔离”后最大的不快乐。

要说玩,我还有的是办法。从“拍门”缝里拉出一根绳子,绳子那一头用小木棍支起一个筛子,筛子下面再撒些麦籽用来捉麻雀,可能那是我玩的水平还不到家,几乎没捉到一只麻雀,倒是没少把贪食的老母鸡罩在了筛子里面,惹得我兄弟俩咯咯大笑。

听到老母鸡叫声,正在擀面条的奶奶掂着擀面杖就跑出来了:“咦!我的两个‘小冤家’,那是正下蛋鸡子,你们揉它干啥,玩别的去吧。”直到我后来上学时,在课文中读到鲁迅先生作品里“能装弶捉小鸟雀”的少年闰土,这事我早就体验过,也未必感到新鲜。

“骑狗”也是我们哥俩的拿手好戏,看着大黄狗安详的卧在地上,我扶着弟弟让他骑在狗身上,爷爷在一旁边笑边说:“骑狗烂裤裆,骑猫烂脊梁。”那只大黑猫,我是从不搭理它,那东西你一逗它就伸着爪子挖人。不等爷爷话音落,大黄狗往前一窜,就把我哥俩掀翻在地上,那场景惹得爷爷奶奶开怀大笑。

白天,我们哥俩把爷爷奶奶的院子弄得鸡飞狗跳,遍地狼藉。每当夜幕降临,奶奶累的捶着腰对爷爷说:“一天下来,带这俩孩子,比下地干活都累啊!”爷爷却已鼾声如雷。我们还缠着奶奶讲故事,在被窝里踢腾着不肯睡,奶奶一边用手拍着我俩,嘴里一边哼着“拍拍屁,拍拍腰,拍拍小孩儿睡着了”。不知不觉中,钻在奶奶怀里,我们睡得满头是汗,那份温暖、那份酣畅,令我终生难忘!

我懒床的毛病也可能是那个时候养成的。总之,冬天每个早晨的热被窝,都那样令人眷恋。奶奶早已把饭做好,放凉了再热热,我就是不肯起床,爷爷常常趴在我耳边说道:“快起来吧,日头都晒着屁股了!”我转身继续睡,他或拿着红薯、柿饼塞给我,让我在被窝里吃,有时候还会把吃不完的红薯弄得满被窝都是。吃足吃够了,还是不想起床,嚷嚷着找借口说:“棉袄棉裤太凉,不想穿。”等他拿起我的棉衣放到火上烤热了,我才肯穿衣下床,这哪是“隔离”?分明是皇帝般的享受啊!

谣言无处不有,每遇大事则盛。一天,奶奶慌慌张张的从外边跑回来,对爷爷说:“村里人都说,这么多孩子‘当疹子’是因为冲撞了神灵,被老天爷怪罪下来了,我得赶紧到庙上烧香许愿去。”爷爷瞪了她一眼,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:“啥用?”奶奶接着说:“你别不信,他们还说十人九疹,活着不出疹,死了埋到墓坑里也得出,说得挺吓人的。”爷爷发火了:“这都是什么话?咱两个都活到这么大岁数了,谁当过疹子!还有咱的几个孩子那个当过疹子了!”

奶奶再不搭理他,回到厨房的窑洞里,支起油锅就开始炸油馍。油馍炸好,用篮子装上,又装了些香帛,拉起我们哥俩就往庙里走去。庙就在家前面不远的油坊下边,平时也很少有人去烧香,所以爷爷也没阻拦她带我俩出去。在庙前,看着奶奶虔诚地上香、烧纸钱,还念念有词祷告着,又让我俩在神前磕了三个头,还把我俩的脸上都抹上了些香灰。

一切完毕,奶奶递给我们一人一根油馍,边吃边往家走去。正在栓牛的爷爷看到我们俩的样子,立刻发火了:“看你俩的脸和手都脏成啥样子了,还吃油馍?”一把就把油馍夺过去,再把我俩拉到水缸边把手和脸都洗干净,又把油馍递到我们手上。一晌下来,两个大人行为,让我哥俩看得是一脸懵相,闷燥燥的,大气也不敢出了。

接下来被我“隔离”的日子,还是那么无忧无虑的过着,至于那年的“年”是怎么过的,我实在是想不起来了。只记得那几棵大柿树上满树都长满了绿芽,桃花、李子花、苹果花都次第盛开,小燕子们也在窑洞里面盘旋忙着做窝,老母鸡带着一群小鸡娃在院子里走来走去,我和弟弟抓着土准备喂那些小鸡娃。

母亲来了,说是接我们回家,我一听就嚷嚷着不想走,奶奶在一边说:“跟你妈回去吧,过几天再接你过来,也让奶奶也歇歇。”就这样,我哥俩的“隔离”被解除了,这次是弟弟在母亲怀里笑嘻嘻地撒着娇,我跟在她后面哭着闹着不想回家,在房屋门口的墙角,我看到了振锋哥伸着头冲着我做鬼脸……

又过了些天,村里来了一些据说是县里的干部们,围着爷爷和父亲问这问那。后来才知道,是我们姊妹三个作为极少数未被麻疹病毒疫情传染的孩子,他们是让爷爷父亲介绍方法和经验的,也不知道他们都说了些啥。还有一个背着照相机的叔叔,拉着奶奶和我们兄弟俩,在那个黄土脑上拍下了我有生以来的第一张照片。

现在回想起我四十多年前的那次“隔离”,因无情的疫情而起,因爱的顽强与深厚而终,是我的先辈们用勤劳与智慧战胜了疫情“恶魔”,用至爱为我筑起了“防护墙”和“金钟罩”。同年里的每一份岁月静好,都是他们在为我遮风挡雨。而今,爷爷、奶奶已长眠于黄土之下,那两孔土窑洞也如我儿时的快乐时光,坍塌在黄土层中……健康地活着,就是对他们最好的告慰!

作者和弟弟妹妹合影(年)

作者和弟弟妹妹合影(近照)

四十年光阴如“白驹过隙”,我们的国家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,今非昔比,面对这次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疫情,人间不乏大爱!中国从古至今也不乏大爱!作为十四亿人民群众中的一个经历者、参与者,我看到了党中央对打赢这场疫情防控阻击战的信心和决心,看到了举国动员、全民参战、浩浩荡荡人民战争的恢弘气势。

痛定思痛。面对这次疫情,我们虽经历了“后果”,也找出了“前因”。天灾起于人祸,打开“潘多拉盒子”的是丑陋的人性,在物质文明蓬勃发展的今天,我们欠缺着对自然的一份尊重和敬畏。任何尊重与敬畏,都来自于人性的自律与自省,人类终归是自然的一部分,和谐共处并不难,就在你的日常习惯和举手投足间。

每一个春天都会来临,就如同每一个人的期望,我只期望今生不再被“隔离”……

《密城记》景晓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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